大雅斋的日志

[艺坛奇闻] 万董强：庞莱臣及虚斋收藏的名画

热1 已有 2 次阅读 3小时前

万董强：庞莱臣及虚斋收藏的名画

2025-12-27 00:03

图1庞元济像

庞元济(1864—1949，图1)，字莱臣，号虚斋，庞云镨(1833—1889)次子，我国近现代著名的民族工业资本家。庞元济有着极为雄厚的经济实力，除依托其雄厚的经济实力不断支持社会公益事业和民国政治事务外，一直致力于中国古代绘画的收藏与鉴赏，是民国以来最为著名的古画收藏家，有“收藏甲东南之誉”，在民国绘画收藏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晚清同治、光绪年间，浙江湖州南浔镇出现了因经营丝业而崛起的近、现代民族资本家群体，当时人们以三种动物形体的大小来标明他们财产的多少，逐渐形成了“四象八牛七十二金黄狗”的说法。一般认为“象”是指拥有财产百万两以上的豪富，五十万至百万两为“牛”，三十万至五十万两为“狗”。在被称为“象”的刘、张、庞、顾四家中，刘家的财产达二千万两，张家一千二百万两，因而也有被尊称为“狮”的。被称为“牛”的有邢、周、邱、陈、金、张、梅、蒋八家。照此估算，这一批民族资本总额约在六千万至八千万两左右。19世纪90年代初，清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只有七千万两左右；1894年前，我国产业资本投资总额仅有六千万两。从兹比较，他们积累的雄厚资产可想而知。南浔“四象八牛七十二金黄狗”的兴起，是当时社会历史条件的产物，对江浙地区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南浔四象”之一的“庞”即指南浔的庞氏家族，开创者为庞云镨，庞云镨曾在上海泰康里设庞怡泰丝号，与外商从事出口贸易；在南浔丝行埭设庞怡泰丝行，收购转运湖丝。庞云镨因信息灵通，经营有力，不断与外商接触从事贸易，资本总额陆续扩增，成为南浔“四象”之一。

庞元济继承父业，光绪年间，他曾去日本考察实业。回国后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与杭州丁丙合资30万两，在杭州创办世经缫丝厂，成为浙江民族资本产生阶段最著名的企业之一。次年又与丁丙合资8万两在塘栖创办大纶制丝厂，1928年扩资改为崇裕丝厂。同年集资12万元又创办南浔机器缫丝厂。庞元济同时涉足棉纺业，于1896年在杭州与丁丙等集资40万两，在杭州创办通益公纱厂，这是当时杭州最大的企业之一，1902年转让给李鸿章的儿子李经方接办。1906年庞元济在上海创办龙章造纸厂，这是当时上海惟一的一家造纸工厂。该厂占地60亩，引进全套美国造纸机设备，日产纸10吨。庞元济还在上海收买外商正广和汽水公司大量股票，投资中国银行和浙江兴业银行，并在苏州创办纱厂和印染厂。1918年庞元济发起创办了“浔震电灯有限公司”。同时，庞元济在杭州、苏州开办典当，并且在苏州、上海拥有大量房地产。庞元济大量投资近代企业，一生资本总额超过白银300万两，成为近、现代著名的实业家、民族工业的先驱之一。

庞元济对历代名画有着由衷的喜爱之情，又财力雄厚，所以每一遇到古代名迹，不惜重资购求，逐渐成长为一代著名的绘画收藏家。“虚斋”是庞元济的别号，也是他收藏古画的存储重地。光绪二十五年(1899)，庞元济在南浔建造“宜园”，园内收藏名画的地方即命名为“虚斋”。凡他收藏的书画，均盖上“虚斋”的印章。庞元济还招揽一批富有艺术才华的书画家协助其工作，如陆廉夫、张砚荪、张唯庭、张大壮、吴琴木、邱林南等，都曾为他管理过所收藏的历代名画。

庞元济的收藏，多从旧家收藏中重资收购而得。他将各地收藏家的藏品根据自己的爱好，收为己有，其收藏范围由清初、前明而宋、五代、李唐，逐渐扩大，经历了由近及远的收藏过程。早期曾拆巨资将同治年间即已开始收藏宋元名迹的狄平子的书画收归己有，如赵孟坚的《水仙》、王蒙的《青卞隐居图》（图2）等宋元名迹即来自狄平子之手。此外，吴门汪氏、顾氏、锡山秦氏、中州李氏、莱阳孙氏、川沙沈氏、利津李氏、归安吴氏、同里顾氏等旧家的藏品，有不少都成为他的藏品，被著录在他的《虚斋名画录》（1909年，图3）中。

图2王蒙《青卞隐居图》

图3庞元济《虚斋名画录》书影

庞元济在《虚斋名画录》中自叙中道：

搜罗渐及国初，由国初而前明，由明而宋，上至五代李唐循而进，未尝躐等。每遇名迹，不惜重资购求，南北收藏，如吴门汪氏、顾氏、锡山秦氏、中州李氏、莱阳孙氏、川沙沈氏、利津李氏、归安吴氏、同里顾氏诸旧家，争出所蓄，闻风而至，云烟过眼，几无虚日。期间凡画法之精粗，设色之明暗，纸绢之新旧，题跋之真伪，时代代易，面目各不相同，靡不唯日孜孜潜心考索。稍有疑惑，宁慎毋烂。往往数百幅中不过二三幅，积储二十余年而所得仅仅若此。欧阳子曰：物常聚于所好，而常得于有力之强，余不敢有力自居。惟好之耽笃，积之既久，别凡历代有名大家，盖于是略备焉。

记录了他的收藏经历。陆恢也曾为本书写了题跋：

予客虚斋今几二十年，谈艺甚恰，有持名迹至，必邀与赏析。而是录登载，出入间亦兼糅刍言，故能习之其性情而津津道之。虚斋爱人画而自能画画，故书画之来，虽糅杂纷纭，真假歧出，一见能决其是非。

《虚斋名画录》所著录历代藏画，唐、宋、元三朝名迹约为三分之一，多为历代收藏大家，如项元汴、赵孟、贾似道、徐渭仁、安岐、梁清标等豪门旧物，又有三希堂、石渠宝笈乃至宣和、政和时代的宫中之物。此书著录其收藏历代名迹，如唐阎立本《锁谏图》、唐韩幹《呈马图》、唐周昉《村姬擘阮图》、五代周行通《牧羊图》、五代赵驸马《神骏图》（赵文敏书合璧）、五代董北苑《夏山图》、宋何尊师《葵石戏猫图》、巨然《流水松风图》、宋徽宗《雪江归棹图》、宋徽宗赐郓王楷《山水》、宋李龙眠《醉僧图》、宋米敷文《楚山秋霁图》、宋陈居中《羌胡出猎图》、宋赵大年《水村图》、宋赵千里《春龙出蛰图》、宋马钦山《列女图》（宋高宗书《女训》合璧）等，都赫然在列。全书收录历代名画538件，包括唐代阎立本、韩幹、周昉、戴嵩，五代董源、周行通、王道求、张戡，宋代何尊师、巨然、李成、郭熙、赵佶、李公麟、米芾、赵大年、赵千里、夏珪、龚开、李山，元代钱选、管道升、任仁发、张中、黄公望、王蒙、吴镇、倪瓒（图4），明代沈周、文征明、唐寅、仇英、董其昌、项元汴，清代恽寿平（图5）、王翚、王原祁、石涛、八大山人、金农等人的作品。“虚斋”收藏之富，鉴赏之精，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图4倪瓒《六君子图》

图5恽寿平《古松云岳图》

清末社会动荡，宣统逊位之后，不少人纷纷避乱上海，宫内收藏、清室官员、故家的收藏也源源不断地来到上海，这些来沪人员往往将自家的藏品出让以维持生计。庞元济利用这一历史性的机遇，在这一时期又收购了一批历代书画名迹，郭熙、赵佶、李嵩、王渊、赵孟頫、黄公望、王蒙、吴镇、倪瓒、柯九思、方从义等人的作品都有所入藏。如李嵩《西湖图卷》、郭熙《秋山行旅图》（图6）、赵佶的《鸲鹆图》（图7）、郑思肖《兰花卷》、赵孟坚《水仙卷》等，都是这一时期收藏的藏品。此一时期收藏的著名作品，其数量虽不能和上一部书中所著录的相比，但质量却毫不逊色。

图6郭熙《秋山行旅图》

图7赵佶《鸲鹆图》

继出版《虚斋名画录》十六年后，在他六十一岁时，庞元济又刊行了《虚斋名画续录》（4卷，1925年），著录了此一时期收藏的历代名画200件（包括补遗6件）。他在自序中称：

生不逢辰，适更国变，从此杜门谢客，日以古人名迹为伴侣，品藻山水，平章真赝，亦聊以消磨岁月，遣送余年而已。

记录了自己的此一时期的收藏心境。他又描述自己的收藏过程说：

比年各直省故家名族因遭丧乱，避地来沪，往往出其所藏……以余粗知画理兼嗜收藏，就舍求售者踵相接。余遂择其真而且精者，稍稍罗致，然披沙拣金，不过十之一二，因思古人所作，殚精竭思，原冀流传后世，历久勿佚。余自问生平无得意事，无胜人处，惟名迹之获，经余见虽属云烟过眼，而嗜痂成癖，所得在是，所胜似亦在是。彼苍苍者，殆不欲名迹湮没，特令余褒集之以广流传耶？

记载了这一时期收藏的藏品来源，对于这一特定时期的古代绘画流散状况，作了真实的记录。

在庞元济生前，他手中的藏品即开始陆续流散，先后成为国外公私机构收藏的对象。外人购买中国古代绘画，常以有无“虚斋”之印作为是否购买的凭证，可知庞元济的收藏对海外的影响。如郭熙的《溪山秋霁图》、李山的《风雪杉松》、龚开的《中山出游图》、钱选的《来禽栀子图》（1917年被此馆收入）、吴镇的《渔父图》、沈周的《江村渔乐图》、董其昌的《仿古山水》（美国纳尔逊·艾京斯美术馆），王原祁的《仿倪瓒设色山水》（美国克里夫兰美术馆）等，均曾为虚斋旧藏，在建国前就经多种渠道流散海外。抗日战争时期，日本曾派专人到南浔庞元济住宅搜索所藏古画，但庞元济早已将其运往上海成都路世述里寓所，避免了虚斋藏品整体散佚东瀛的恶果。

上海解放前夕，庞元济即去世了，他去世前将部分家藏名画作为遗产分成三份，由后人继续收藏、保管，他在1943年立下了遗嘱，名曰《赠与契约》，遗嘱第三条提到了虚斋的藏品分配问题：

书画各件余积五十年之收藏，原来为数甚夥，分置浔苏沪三地住宅之内。民国廿六年中日战事发生后，浔苏沦陷，劫后检查十去七八。综余一生心血精神所寄，遭此损失，思之痛心。虽于战后稍为陆续补购，然为数甚微。平日复为充慈善等事而估去者亦不在少数。

记载了晚年所藏古画散佚的基本状况。

建国以后，新生的共和国对“虚斋藏品”非常重视，国家文物局局长郑振铎曾亲自指示对“虚斋藏品”的征集工作。谢稚柳受上海文管会徐森玉委托，1951年先后两次从庞元济之子庞秉礼先生手中征购了一批历代名迹，董其昌的《山水册》《西湖图卷》《依松图卷》，任仁发的《秋水凫棱图卷》，周臣的《长夏山林图卷》，倪瓒《溪山图轴》以及钱选的《浮玉山居图》、仇英的《柳下眠禽图》、唐寅的《古槎鸲鹆图》、文征明的《石湖清胜图》、柯九思的《双竹图》、倪瓒的《吴淞春水图》与《渔庄秋霁》、戴进的《仿燕文贵山水》、王冕的《墨梅图》等都在这两次被收购入藏上海博物馆。1952年秋，徐森玉将庞增和等所拥有的精品又陆续有所收购，入藏上海博物馆。庞秉礼、庞增和、庞增祥三人联名将包括著名的《莲塘乳鸭图》（图8）在内的一批文物捐献给了上海博物馆。

图8朱克柔的缂丝作品《莲塘乳鸭图》

也是1953年，国家文物局局长郑振铎指示徐森玉为北京北京也征集到了“虚斋”的部分藏品，其数量和质量相当可观，其中著名的有：赵孟頫《秀石疏林图》、曹知白《疏松幽岫》、柯九思《清秘阁墨竹图轴》、姚绶《秋江渔隐》、李士达《三驼图》、董其昌《赠稼轩山水图轴》、陈洪绶《梅石蛱蝶图卷》、杨文聪《仙人村坞》、王时敏《为吴世睿绘山水册》、髡残《层岩叠壑图》、龚贤《清凉还翠图》、吴历《拟吴镇夏山雨霁图》、文点《为于藩作山水图轴》、石涛《山水花卉册》等名迹。

1956年，江苏开始征集庞家的收藏，在双方长达六年的友好磋商下，庞元济之孙庞增和最终分别在1959年和1962年分两次将家中所藏古代书画陆续献出，共计137件（116种，共257幅），其中北宋赵佶《鸲鹆图》、南宋夏珪《灞桥风雪》（图9）、元代黄公望《富春大岭图》（图10）、吴镇《松泉图》（图11）、倪瓒《丛篁古木》、明沈周《东庄图册》、仇英《捣衣图》、文徵明《万壑争流图》等，即是庞元济曾经收藏的著名藏品。这次捐献南京博物院的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引起了全国博物馆界瞩目。

图9夏珪《灞桥风雪图》

图10黄公望《富春大岭图轴》

图11 吴镇《松泉图》

1953年、1959年庞增和又向苏州博物馆捐赠出文物39种，其中书画34种。“文革”后落实政策，庞增和再次将所发还的虚斋剩余藏品，全部捐与给苏州博物馆收藏。

据《中国文物精华大辞典·书画卷》一书收录庞元济所藏五代至清代名画精品达四十余件中，其中上海博物馆藏十九件，故宫博物院藏十八件。如南宋李嵩的《西湖图卷》、李迪的《雪树寒禽图》，元倪瓒的《渔庄秋霁》、王蒙的《青卞隐居图》、任仁发的《秋水凫鹥图》，明唐寅的《春山伴侣图》（图12）等，即是著名的虚斋旧藏。又据古代书画鉴定组所编三十卷本《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一九九九年统计），明确收录各大博物馆、美术馆等处庞元济曾经收藏的藏品多达一百余件。除流传国外的虚斋旧藏名画之外，存于大陆的藏品基本上被北京故宫博物院、南京博物院、上海博物馆、苏州博物馆等主要博物馆所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