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斋的日志

[收藏·市场] 殷华杰：在重构的时代，让艺术品市场回归艺术

已有 21 次阅读 2025-08-09 08:39

殷华杰：在重构的时代，让艺术品市场回归艺术

文物收藏交流 2025-08-08 21:16

随着从爆发式增长转向理性沉淀，国内艺术品市场正经历重构的时代，价格体系、收藏体系及藏家群体都在形成新的生态，艺术在市场中承担的角色更亟待重新定位。而在面临市场波动时，如何收藏到兼具价值韧性及艺术永恒性的作品，则是永不过时的经典命题。

6月5日至6月9日，保利拍卖二十周年春季艺术品拍卖会将于北京国贸大酒店隆重举行。本季春拍适逢保利文化集团成立二十五周年与保利拍卖二十周年双庆，将呈现中国书画、古代书画（含古籍）、中国古董珍玩、现当代艺术、珠宝钟表、名酒、邮品钱币等七大门类，共计26个专场、7000余件艺术珍品。

其中，中国书画板块再度以傅抱石领衔，呈献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黄宾虹等大师佳构，梳理中国近现代美术史脉络，为藏家朋友与艺术爱好者带来一场精彩的艺术盛宴。

本季春拍开槌前夕，北京保利拍卖中国书画艺术总监/顾问殷华杰通过深度解读数件傅抱石的重要作品，还原傅抱石艺术生涯的关键片段，展现探索拍品背后真实历史的深刻意义；并通过探讨国内书画市场目前产生的良性变化，展望艺术与市场的崭新关系。

■北京保利拍卖中国书画艺术总监/顾问殷华杰

傅抱石罕见仕女画

见证与好友深厚情谊

Lot 2048

傅抱石（1904-1965）柳溪仕女

立轴设色纸本 1946年作

82×54 cm

估价：RMB 22,000,000-26,000,000

题识：

1.蒨英先生将赴英伦，为尽两日制此。丙戌初伏早一日成都归来，傅抱石重庆西郊。

2.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夏四月，蒨英先生来金刚坡山斋。此行予未有所赠，盖有二因也。蒨英精油画，并工书，亦曾为友好造象，予不敢请，乃为内子时慧求书吴梅邨画中九友歌多年，迟不答我。一也。

予所有涂抹皆经过目，终年扰扰，那可观者以率尔之制供郑重之持赠，绝不可者也。二也。

六月赴成都小游，忽抵书让予珍秘过甚，索陈数纸，意殊亟亟。因于归来翌日，构营是帧寄上，并另得旧作山水并请鉴赏，然未足使满尊意，尽可断言。后四日记之如此。抱石挥汗斗室中。

■中央大学师生合影摄于重庆，前排左一为傅抱石，第二排右一为张蒨英

■张蒨英在《傅抱石先生逝世廿周年纪念集》题词

在《柳溪仕女》的题款中，傅抱石提到一直想送张蒨英一张作品，但因平日每有所得皆请她指陈意见，便不敢草率动笔，想要“郑重持赠”。1946年与张蒨英临别之际，傅抱石以名贵老纸穷两日之功而成此作，长题后长跋，一题再题，情真意切，殊多感怀。

左右滑动查看

■张蒨英赴英后与傅抱石来往的信件

我们还能通过此作看到当时的社会背景。在抗战期间的重庆，傅抱石大多使用麻纸和贵州产的土纸作画，表现出苍茫和古朴的意境，但此举比起主观意愿，更多是受到客观条件所限。一旦他用如此作一般的上好宣纸作画，就证明他对赠予对象及这件作品的重视。

Q：

《柳溪仕女》的仕女形象有什么含义？

殷华杰：傅抱石笔下的女性形象都非常高级，比如《二湘图》《山鬼》等作品。从这一点来看，他在内心对女性非常崇拜，如同贾宝玉所言“女儿是水作的骨肉”。

此作仕女取意高古，旷世脱俗，如洛神下凡，云髻峨峨，仪静体闲，配饰耀躯，如若仙子。从衣着配色到配饰点缀，都能体现出傅抱石对完美细节的追求，以及对描摹对象的爱慕、肯定与赞赏。仕女本身虽非神仙，但却拥有近乎于神的高贵与修养，像一位“跌落凡间的仙子”。

■傅抱石《柳溪仕女》局部

此作以“折柳送别”之意写仕女坐于柳荫溪边，情意满满，堪称傅抱石仕女画中绝品。汉代以来，中国流行“折柳送别”的习俗，以表依依不舍之情。傅抱石显然也是以柳寄情，既传递对离别的深切不舍，又寄托对远行者的美好祝福。

傅抱石还将两个主要创作题材——山水和人物相结合，把平远、空旷的“高山流水”背景嫁接于人物绘画，以配合此作的送别主题，寓意“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他既期盼二人能够情谊绵绵、源远流长，也祝愿张蒨英等人能够前程似锦、一帆风顺。我们可以从这些细微之处窥见画家的用心。

■傅抱石《柳溪仕女》出版书影

萧平老师是研究傅抱石的专家，对傅抱石的作品如数家珍，在他看来，此作是傅抱石仕女画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去年，保利艺术博物馆举办“踪迹大化——纪念傅抱石诞辰120周年展”，展出很多傅抱石的人物绘画，以仕女画最为特殊，其中《柳溪仕女》更是独树一帜。若以重要性排序，此作堪比傅抱石为夫人罗时慧35岁生辰所作《为罗时慧作柳荫仕女图》，同样皆为真正用心之作。

Q：

另一幅傅抱石1945年作《松菊思予》，是1947年“傅抱石画展”中的重要作品之一。

殷华杰：1947年，抗战胜利之后不久，中国社会正经历动荡与重建。傅抱石从重庆回到了南京，一来，他没有什么个人积蓄，家庭负担又比较重，希望自强自立改善经济状况；二来，经历了“金刚坡时期”创作质的飞跃，他急需将自己的艺术成果集中展示出来。这一年，傅抱石在上海中国艺苑了举办“傅抱石画展”，引起艺术界的轰动，成为继1942年“壬午画展”之后傅抱石最为重要的画展之一。

Lot 2047

傅抱石（1904-1965）松菊思予

立轴设色纸本 1945年作

137×34 cm

估价：RMB 7,600,000-9,000,000

■1947年，傅抱石在上海中国艺苑举办“傅抱石画展”留影，背景中即可见此作

■傅抱石《松菊思予》

有意思的是，本件作品的装池包首有“渊海阁装池”一印，并由傅抱石自题签“松菊思予”。“渊海阁”即南京画店前身，是南京百年老字号裱画店。傅抱石举办“傅抱石画展”时，经费严重不足，甚至连装裱费都无法凑齐，正是在渊海阁的助力之下，展览才得以顺利举行。

■“渊海阁”印章

Q：

本季春拍还有哪些值得关注的傅抱石作品？

殷华杰：1964年，建国15周年之际，傅抱石为国庆献礼创作了《虎踞龙盘今胜昔》。此名出自毛主席七律诗，“虎踞龙盘”特指南京，这大大激发了傅抱石的创作热情，紫金山下，城市烟火构筑一派欣欣向荣的新南京。他的数幅巨作也被收藏于人民大会堂、江苏省美术馆、南京博物院等公立机构。

Lot 2001

傅抱石（1904-1965）虎踞龙盘今胜昔·行书无限风光在险峰

成扇设色/水墨纸本 1964年作

18.5×51 cm

估价：RMB 950,000-1,200,000

Lot 2002

傅抱石（1904-1965）今古输赢一笑间

扇面设色纸本 1963年作

19×51 cm

估价：RMB 750,000-950,000

题识：

1.今古输赢一笑间。癸卯之夏前一日，抱石金陵并记。

2.今古输赢图。和平画店六三年六月。

印文：抱石、往往醉后、癸卯

遵循美术史脉络

收藏永恒的艺术

Q：

二十年来，保利拍卖致力于推动傅抱石的市场，也成交了很多名作。您怎么看待傅抱石市场的变化？

殷华杰：价值规律告诉我们，商品的价值决定了其价格。市场中会有很多波动，但这种波动一定会围绕着商品的价值。艺术品不同于普通的大众商品，而是人类精神文明的结晶，拥有永恒性和高附加值。我们不需要因短期波动而紧张、忧虑，它不会影响真正的艺术品的价值，不妨将时间周期拉得更长一点来看，比如五年。

傅抱石就是如此。他的艺术成就早已得到定评，并且一再被证实。尤其是近几年来，在市场盘整幅度越来越大的环境下，傅抱石作品的价值依然坚挺，这更能证明他的艺术价值是永恒的。

Q：

这是否就是您一直强调的“要沿着美术史进行收藏”？

殷华杰：所谓“沿着美术史”就是寻找艺术背后的价值，探求艺术家本人、其作品以及其所面临的时代是否具有代表性。我们遵循美术史，就是尊崇艺术品真正、永恒的价值。所有价格都是会波动的，如果现在价格低了，但只要艺术价值高，就还会涨上去；如果市场火爆，但艺术价值不配，就也会回落下来。从美术史中发现了艺术家及作品真正的价值，就可以大胆进行投资；一个稳健的收藏者以艺术价值为导向进行收藏，便不会出错。

在历史长河中，要想成为艺术家，甚至愿意为此奉献一生的人是很少的；真正能够成为艺术家，艺术作品能进入到拍卖市场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对无论是傅抱石、齐白石、张大千还是黄永玉、李苦禅等大小名家，我们都要遵守这样的收藏原则，因为他们的作品都是经历大浪淘沙而留下来的。一件艺术作品要真正成为当下社会或是民族精神的代表作，才能真正留存下来。

像是傅抱石的《江山如此多娇》、罗中立的《父亲》、齐白石的《可惜无声·花鸟工虫册》以及此次春拍中的《和平》等作品都带有巨大的历史痕迹，艺术价值一定是永恒的。

对于当代艺术家来说也一样，要从当下时代汲取营养，才能创作出好作品。谁能够成为未来市场的宠儿？谁给我们中国艺术世界留下不可磨灭的作品，代表整个民族、国家及时代；谁能走进美术史，在美术史上的地位有多高，其艺术市场也就能够走多远。

Q：

艺术品背后的故事对于收藏意味着什么？

殷华杰：当一个人的人生、思想、文化和社会经历积累到一定厚度以后，自然会回归到内在的精神需求。比如从我个人来说，我更倾向于看《三国志》而不是《三国演义》，毕竟演义是一种是戏剧化的设计，我已经不能满足于这些奇思巧构，而是要追求最真实的历史。

我们要探求艺术品中的“真实”，思考它们在其所处时代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会产生、来源是什么。不妨去看，在东西方两位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毕加索和齐白石之间，就有一种精神互动。毕加索把和平鸽作为追求世界和平的呼吁，齐白石则用“谐音梗”，以荷花代表“和”，瓶子代表“平”，加起来就是“和平”。这种暗喻是东方文化的浪漫。所谓“中西融合”，不仅是艺术手法的融合，也是文化、精神和思想的融合。

只有读懂作品背后深厚的故事，才便于我们去理解当时的社会状况，我们才能从这张画中体会东西方文化的相通。

Q：

如这次“秀仪藏画”专题中的作品，也有不少故事。

殷华杰：今年是北京保利拍卖成立二十周年，黄琪翔、郭秀仪家族后人慷慨提供六件珍藏以致庆贺，保利拍卖有幸得此信任与托付，组织“秀仪藏画”专题，以齐白石《和平》领衔，及齐白石《南瓜》、《棕榈山雀》，以及齐白石题郭秀仪作品三幅：《和平》《雏鸡》《延年》。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郭秀仪在老舍夫人胡絜青引荐下，执弟子礼拜国画大师齐白石门下，由于天资聪慧，郭秀仪笔下的人物、山水、禽鸟、走兽、鱼虾、花卉尽得齐翁之妙，齐白石在她的许多画作上题字以姿鼓励肯定，足见白石老人对郭秀仪的喜爱。作为白石老人晚年最为得意的女弟子，他们关系情同父女，郭秀仪因此珍藏了非常多的白石老人精彩画作。

■郭秀仪观齐白石作画

齐白石与郭秀仪之间深厚的师生情谊，令人动容。他们的艺术创作在市场上亦广受好评。北京保利拍卖与郭秀仪、黄琪翔家族长年保持良好合作关系，曾多次策划并举办有关齐白石的特展及专场拍卖，如“郭秀仪诞辰一百周年珍藏精品展”、“郭秀仪百年诞辰生平文献展”以及“‘翔仪基金会收藏展’（第二回）”等，并推出多场郭秀仪与黄琪翔伉俪珍藏书画作品的专题拍卖。

Lot 2036

齐白石（1864-1957）和平

镜心设色纸本

103×34 cm

估价：RMB 3,000,000-3,500,000

Lot 2037

齐白石（1864-1957）南瓜

立轴设色纸本

135×33cm

估价：RMB 800,000-1,000,000

Lot 2038

齐白石（1864-1957）棕榈山雀

立轴设色纸本

135×33cm

估价：RMB 600,000-800,000

Lot 2039

齐白石题、郭秀仪作和平

立轴设色纸本

100×33cm

估价：RMB 180,000-220,000

Lot 2040

齐白石题、郭秀仪作雏鸡

立轴水墨纸本

100×33cm

估价：RMB 80,000-120,000

Lot 2041

齐白石郭秀仪延年

立轴设色纸本

103×34cm

估价：RMB 180,000-220,000

Lot 2020

李可染（1907-1989）冬牧图

立轴设色纸本

86×56cm

1988年作

估价：RMB 1,200,000-1,500,000

Lot 2022

齐白石（1864-1957）菊酒延年

立轴设色纸本

117×50 cm

估价：RMB 4,600,000-5,600,000

探求作品背后的真实

让“艺术”成为主角

Q：

在中国近现代书画板块，主要艺术家的名单已经基本固定了，这对艺术品市场有什么启示？

殷华杰：中国近现代艺术家的历史地位已经有定评了，谁是开宗立派的，谁是大师级的，就像梁山一百零八将一样排了座次，这对我们的收藏非常有利。从1970年代开始，诸如台湾“清翫雅集”、香港“敏求精舍”等前辈收藏家、美评家和理论研究者们对中国近现代画家进行了一些深入的理论探索和总结，如当时最顶尖的“三石两鸿一大千”和后来的“十大名家”“十二大名家”。我们按照这些结论按图索骥，就能够少走弯路。

在古代，也有顾恺之、“元四家”、“四王”、石涛等经历了大量淘汰以后，留下来的伟大画家。他们是开宗立派的先行者，提出的艺术理论到现在还影响着我们。

Q：

在您看来，收藏中国书画还有哪些要点？

殷华杰：不只是已有定评的主要艺术家，活跃在近现代艺术市场上的画家数量其实很大。因为，大家对他们作品中描述的场景和内容相对比较熟悉，更容易进行心灵的沟通。

傅抱石画一位古典仕女，不是在画“古典”，而是藉由古典仕女的形象来表达他的内心。齐白石画虫，也是在进行自我描述：我是一个来自湖南湘潭农村的、微不足道的草根，北漂到京城，在皇城根下啥也不是，就是只虫。但就算是虫，也要活出最新、最美、最快乐的人生。这是一种礼赞。

这些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背后都是有故事的，且和特殊历史时期或重大事件相关联，就像《史记》《论语》《红楼梦》一样，都是书写民族历史的组成部分，只不过是用艺术的语言表达出来。

Q：

您对本季春拍有什么期待？

殷华杰：如今国内艺术品市场心态趋于理性，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过去几十年市场发展迅猛，亟需调整，而这种回归理性的过程有助于艺术回归本位，让艺术归于艺术，市场归于市场。

以往拍卖中过于追逐价格，艺术本身被边缘化。如今拍卖逐渐重视艺术价值，这是积极的变化。不少资深藏家仍坚守初心，同时也有大量年轻藏家加入，带来了新活力，形成了更健康的市场生态。

目前，中国艺术品市场正经历从价格、收藏体系到藏家结构的重建，这一过程将带来更坚实、更有思想和文化内涵的市场基础。时代和市场同步进步，我们看到传承者与新生力量并存，这是推动中国艺术品市场走向繁荣与温度的重要力量。

艺术与艺术市场都是永恒的，我相信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前景将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