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诞辰102周年的纪念日。1913年11月7日,加缪出生在法属殖民地阿尔及利亚。彼时,一战一触即发。
1940年,也就是二战在欧洲战场全面爆发的第二年,27岁的加缪移居法国开始写作。两年后,他发表《局外人》一炮而红。二战结束两年后,《鼠疫》出版,34岁的加缪凭借“荒诞哲学”在欧洲文坛声名鹊起。
《局外人》和《鼠疫》都是文坛经典,书中加缪表达了他的核心观点:世界的本质是荒诞的,但人可以用爱和自由等非暴力的方式反抗荒诞,建立生存的意义。
44岁时,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最年轻的获奖者之一。三年后,他因车祸事故丧生,留下一部未完成的小说手稿。
加缪曾说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死于车祸更愚蠢的了”。某种意义上,他的死亡“一语成谶”,也颇为荒诞。
多年过去,世界荒诞依旧。加缪的作品穿越周期,仍然给今人以启迪,正如《鼠疫》结尾的那句:
“鼠疫杆菌不会灭绝,也永远不会消亡,它潜藏着休眠着,也许有那么一天会唤醒鼠群,再次给人带去灾难和教训。”

这张加缪经典照片出自法国摄影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之手
《加缪手记》第一篇里有这样一段话:“一穷二白地过上若干年,就足以得到创作需要的全部敏感性。”这正是加缪年少生活的真实写照。
1913年11月,加缪降生在阿尔及利亚的蒙多维,一个地中海沿岸的贫困家庭。不到一岁,父亲在一战中身亡,做帮佣的母亲只好带着加缪搬到阿尔及尔贫民窟的外婆家居住。
战乱与贫困构成加缪的童年底色,在暴力、不安的成长环境里,加缪体会到人性的荒谬和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威胁,这为他后来的反战、反暴力思想埋下了种子。

《加缪手记》
被姨父姨母收养后,加缪入学念书。1930年,加缪进入阿尔及尔大学的哲学班学习。
大学期间,他加入了法国共产党阿尔及利亚支部。但因为反对党内对斯大林政权的崇拜,1937年加缪被开除党籍。不久后,加缪供职的《阿尔及尔共和报》,因经济困难和军事审查于1939年倒闭。
变故之下,加缪开始构思小说《局外人》。1940年,他前往法国巴黎,在《巴黎晚报》从事编辑工作,并在这里完成了《局外人》的创作。

图注:1936年底,23岁的加缪在阿尔及利亚的家中。
《局外人》的主人公默索尔意外卷入一桩杀人案,被告上法庭。法官以“冷血怪物”的人格瑕疵给默索尔判了死刑,而杀人事件本身无关紧要。至死,默索尔只是冷漠疏离地旁观这一切,拒绝用矫揉造作的道德面具伪装真实的自我。
加缪用默索尔的感受解释了他对荒诞的定义:“当人猛然间开始打量这个世界,开始审视自己日常的生活,会忽然产生一种陌生和疏离的感觉。”世界的这份陌生和厚重,就是荒诞。
失焦的法庭审判,掀开了掩盖在法理之下社会的荒诞,而加缪认为:“确认生命中的荒诞感,恰恰是一个开始”。

就在《局外人》创作完成之际,战争再次爆发。1940年6月,希特勒军队的铁蹄踏进巴黎。命运的考验如西西弗斯的巨石一般坠向加缪,他选择用文字呐喊,《西西弗神话》由此诞生。
这是加缪第一部文论集,书中的最后一部分,加缪用文学性的笔触解构了古希腊神话中的悲剧人物“西西弗斯”,借此提出他“荒诞哲学”的核心思想。
在诸神的惩罚下,西西弗斯一次又一次把滚落的巨石推到山顶。有一天,他在这种孤独、荒诞、绝望的生命过程中发现了新的意义。《西西弗神话》的译者袁筱一在译序中将其总结为:
“滚落的巨石好像人终有一死,然而,除了平静地一次又一次迎接命运的挑战外,人不会有更好的办法昭示人的尊严。”

1942年,加缪把《西西弗神话》连同《局外人》、戏剧《卡利古拉》一起出版。这三部作品被称为“荒诞三部曲”,为他后续的“反抗三部曲”奠下基础。
《局外人》与萨特的《恶心》,并称为法国当时最优秀的小说。此时的加缪不过29岁。
《西西弗神话》中加缪已经诠释了他应对荒诞的“武器”:反抗,即不存幻想,不做期待,以一种没有明天的态度活着,只要活着就意味着人没有被意义的匮乏被压垮。这一思想在加缪接下来酝酿的小说《鼠疫》中,得到了更生动的诠释。
故事发生在20世纪40年代阿尔及利亚的奥兰城,这里突发了一场灾难性鼠疫,成千上万的人丧生疫情,奥兰沦为“孤岛”。主角里厄医生组织抗疫,明知病人难逃厄运却日复一日坚持救治,奥兰市民被迫循环观看同一部电影,坚持生活......
小说酝酿于1941年,由于二战在欧洲战场的爆发,加缪回到阿尔及利亚的奥兰城避难。在后世的解读里,这个故事大多被视为“欧洲抵抗运动”反抗纳粹的隐喻。
但比起史实背景,加缪更关注的是人们用“不断重头再来”的方式,来对抗注定降临的灾难,以保持人的尊严。

1943年,在创作《鼠疫》期间,加缪重返巴黎并定居于此。这一年,他与萨特首次会面,并结为亲密好友。
但8年后,两人却在“苏联问题”上产生分歧,最终决裂。决裂的导火索,是1951年加缪出版的第二部文论集《反抗者》(收录于《我反抗,故我们存在》)。

加缪(左)、萨特(右)
彼时,萨特开始频繁介入社会斗争,思想向马克思主义靠拢。而加缪并不认可暴力革命,他在《反抗者》中称:
“人类内心发出本能式的反抗,经过多少漫长世纪,的确一步步走向充满自觉的反抗。但我们看到,它也愈来愈激烈盲目,无法控制,乃至于决定以形而上的谋杀来回应世界上的杀戮。”
在加缪看来,反抗者有自己的价值领域,这一领域受到冒犯他就会反抗。但反抗一旦越过界线(杀戮)、违反共同的人性,就会因过火而失去原本的意义。
战争、杀戮、死亡......从童年时期就影响着加缪的恐怖经历,使他走向与萨特不同的方向,甚至与大半个法国文人阵营决裂。

在巴黎的受挫,让加缪陷入创作枯竭期。此时,家乡又爆发了战争。
1954年,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战争爆发,反抗法国殖民的浪潮达到顶峰。阿尔及利亚是加缪的故土,他不止一次描绘自己从这片土地上汲取的幸福感,表达他对物质世界本真面貌的欣赏与热爱。
比如,他在1937年出版的随笔集《反与正》中写道:“在这里(提帕萨),我把秩序和尺度留给他人。自然与海洋的汪洋恣意已将我全部占据。”
15年后,他又在《夏天集》中写下:在提帕萨的废墟中“我重获古老的美丽与年轻的天空......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加缪希望生活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和阿拉伯人能和平共处,但他的“中间态度”却招致了两方的不满。加缪重新拿起笔,准备继续用文学的反抗回应这一问题。
1959年,他搬到法国普罗旺斯的卢马兰村,创作自传性质的长篇小说《第一个人》。书中,加缪通过主人公雅克·科尔梅里寻根的故事,挖掘祖辈的历史,回忆在阿尔及利亚度过的年少时光,用主人公的热情面对世界的分裂、困苦和荒诞。
1960年1月4日,加缪搭朋友的顺风车从普罗旺斯去巴黎,途中发生车祸,加缪当场死亡,年仅47岁。他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正存放着《第一个人》未完成的手稿。后来这些手稿经女儿卡特琳娜整理,于1994年正式出版。

对加缪来说,阿尔及利亚的荒原和大海是他作品和生命的源泉。《反与正》和《第一个人》分别作为加缪的第一本和最后一本书,定格了加缪的一生,也定格了他用非暴力的爱和自由反抗荒诞的精神。
他的生命终止在意气风发的创作巅峰时刻,深沉、英俊的形象连带着他未完成的作品和思想,就此永远留在读者心里。
1961年4月,加缪的好友齐聚阿尔及利亚的提帕萨,出席加缪纪念碑的揭幕仪式。这是一块在提帕萨废墟里找到的腓尼基时代的古墓碑,碑上刻着加缪曾在《局外人》中写过的一句话:
“在这儿我领悟了人们所说的光荣:就是无拘无束地爱的权利。”
撰文 | 张天娇
编辑 | 钱琪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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