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论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优秀的成熟诗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究竟有几个诗人突破了凡庸的界限而成为得道者,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否与获过大奖,加入什么组织,都没啥关系。但平庸诗人和大众不懂,他们主要的鉴赏水准主要来自嗅觉,是别人故意塞给他们的标签,他们就像一幅幅空白的广告牌一样,别人写上什么就是什么,就替xx产品代言。所以,一个诗人去问不如你的人,自己写的怎么样,是最蠢的一件事,苏东坡就因为曾做过这样一件蠢事而耿耿于怀。
但是制作“广告牌”的人就靠得住吗?百分之九十靠不住!几乎每个时代的话语权机构都在三流之下,因为真正的诗人不太适合搞政工(除非你是开国之君),因为他们太真诚、太纯粹,有时还偏执。但适合搞政工的人,基本上都是诗歌绝缘体,因为他们圆滑、世故、虚伪,还患有“感觉崇拜症”,这些都是诗歌艺术的敌人,所以,几乎每个时代都有被“漏掉”的优秀诗人,陶渊明、李白、杜甫均如是。
那么,为什么几乎每个时代在风口浪尖上喧嚣一时的“弄潮儿”,都是平庸甚至垃圾诗人,而真正的诗人却往往沉潜在静水的底部,这正常吗?公平吗?不公平,不正常,却为何屡屡重复发生?这一切符合天理吗?上帝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但他不管,因为他只管制造优秀的诗人和诗歌这种产品,却不管产品怎么推销出去,非但如此,他还故意把他制造的完美作品藏着掖着,似乎不被人看破,便是他的成就感。
那么,为什么上帝制造的“产品”屡屡瞒过一个时代的眼睛,直到下一个时代世人才恍然大悟?因为上帝制造的产品有一个重要特点——完美,但完美的东西大都是平淡的,因为整个有机体都是和谐均衡的流线型,缺少局部的显山漏水,世人就错以为这是太正常的普通作品,所以屡屡错过。却不知完美作品就因为整体和谐和暗淡,才将深层寓意完美一丝不漏地冷藏了起来,从而获得了一种整体的爆破力——隐喻性,陶渊明、杜甫就因为整体平淡,被那个时代当作了普通作品,史蒂文斯也是。
假如诗歌鉴赏也要分成三个阶段,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那么,几乎每个时代的编辑评委都处在第二阶段——否定阶段,他们喜欢的并不是一只完美的豹子,而是三条腿的鸡,六根腿的牛,长着翅膀的狮子。这也不怪他们,一流作品跟三流作品外形上都相似,他们早已经审美疲劳了,自然没耐心发掘文字背后的深层寓意,所以经常把跳蚤误当作龙种。而最优秀的诗人和种田老汉的观点反倒一致,就像“肯定”和“否定之否定”阶段更相似一样,所以,几乎每个时代话语权机构人为制造出的“天才”都是泡沫,他们属于因“畸形”而惹人惊诧。
中国每个时期都不缺乏天才型诗人,但却很少见到真正成熟的得道者,因为诗歌的生态本身就不成熟不完美,当不成熟的编辑评委需要三条腿的鸡,六条腿的牛的时候,便逼迫天才们铤而走险,把不成熟的另类之作展示出去。他们采取的办法往往是抓住一点不及其余,让一个个好句从诗中孤立出来,从而有句无篇,这便形同走了捷径,因此,现代新诗虽实践了一百多年,但却很少见到像多多、西川、王小妮等诗人相对完美的作品。
那么,一个诗歌的得道者究竟与平庸诗人有何分别?最重要的是自己独特的命名能力,命名能力与词语陌生化无关,还是以塑造个性化意象为主,但这需要营造一个完美的诗歌有机体为基础,如同一个坚实的发射架,把情志和理性发射出去。中国现代诗之所以没有西方诗完美,除了必要的修行时间未到之外,重要的是把一首超现实主义作品弄成了浪漫主义。西方超现实主义作品是由两部分组成的——“现实”和“超”,现实的部分踏实而诚恳,如同一根缰绳牵住了情志和理性的牛鼻子,这便保障了超现实主义想象的确定性。但中国超现实主义作品“现实”和“超”的界限并不明显,经常用一时一地的感觉当“现实”,再在此基础上想象和思辨,这样结论要么是“莫须有”,要么是歇斯底里。
当然了,中国诗人的天分并不比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差,这一百年也出现过不少天才型诗人,但他们就因为起步阶段的“捷径”,导致一生也创作不出几首完美型作品,还经常站在第三级台阶上补第一台阶上的课。比如诗人洛夫,由于年轻时走的是用感觉玩思辨的邪道,导致一生基本功都有缺口,直到晚年之刻还在补小时候的课,仍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再比如海子,起步阶段就是歇斯底里的强制抒情,为感觉而感觉,自己的生命体验根本无法融入,却被患有“感觉崇拜症”的叫兽忽悠成伟大诗人,实际上三流都不到,除了德令哈想姐姐的那一首像样,其余的全部垃圾。
中国诗人除了作品的不完美之外,在成长阶段也经常犯下顾此失彼的错误,比如,韩东、于坚、雷平阳等口语诗人,思想和创意都可圈可点,但起步阶段都轻视了意象的塑造,直到最后语言还是笨拙缺少可读性。而北岛、顾城等朦胧诗一代,虽然起步阶段从塑造意象起步,却忽略思想的升华与提高,最终把高潮留在了青春期,最后也没塑造出深度意象。就词语敏感度而言,欧阳江河算中国最有才华的诗人,但也经常出现词语跑得过快,情节和意象追不上的情况,造成有句无篇。
文章可以有瑕疵,但诗歌不可以,因为它是一个生命有机体,一点瑕疵就造成这个生命有机体血脉不通,由生命体变成非生命体,但目前中国的话语权机构水准太差,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甚至是鼓励诗人成为生产残次品的拔苗助长者。我曾说过,在诗歌无用的时代,不相信上帝存在就不要写诗了,它会令你在心理失衡状态抑郁一生,但若相信上帝存在,就必须给后人留下完美作品,因为只有你塑造的是一个生命体,它才可能存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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