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华,字墨媛,原名汪云华,1968年8月生于芜湖市,黄山市屯溪美协副主席,中国民主同盟盟员,中国当代书画研究院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北方画院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一级美术师,中国书画艺术委员会会员,安徽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黄山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喜欢文学,爱好作诗词,署名王华(墨媛)发表多篇美术论文,其中《传统文化是当代美术创新的时代诉求》、《中国画与中国文化的内涵及文化品格》、《艺术家王华谈石涛一画论》、《谈谈如何追求山水画的文气与雅致》等被多家网站收入文库。2008年7月中国文艺出版社《美术时空 王华国画作品特刊》发行、2014年1月《中国品牌》杂志总第79期中国艺术家栏目第126-127页刊登人物简介及国画作品。
摘要:徐悲鸿艺术作品的“惟妙惟肖”与“笔情墨趣”的追求与成就,是内容美与形式美相结合的典范。本文首先论述他所说的“惟妙惟肖”,等同于传统绘画美学思想中的“形神兼备”或“妙在似于不似之间”。继而通过细细体味他的艺术作品,论述他不是孤立地追求笔情墨趣,而是把笔情墨趣和塑造惟妙惟肖的艺术形象有机地融化在一起,从而达到了真实、纯朴,美感的统一。最后阐述他不是不重视笔墨,更不是不懂得笔情墨趣,而是他的艺术境界,为一般画家甚至大师们所不能。
关键词:惟妙惟肖;笔墨情趣;徐悲鸿;主体精神
徐悲鸿一生致力于中国画的改良,也始终坚持用中国画的工具材料和形式语言,创作了大量的中国画人物画、花鸟动物画、山水画,但“徐悲鸿的笔墨”这一话题却从未有人专门谈过,不认为徐悲鸿与笔墨之间有多少关联,甚至认为他强调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为此使中国传统的水墨画训练模式在美院体系被边缘化甚至消失。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是其一流的写实能力就遮掩了其笔墨,以及他本人谈得最多的也是从画家的角度,特别是从他同时具有中国画和西画素养的角度来品评人物及画派。因此,论者对他的中国画的评论,也多从融合中西画法的角度而非笔墨的角度加以讨论。但这并不能表明他不重视中国画的笔情墨趣,而是更加反映出他需要什么样的笔墨,以及他关心中国美术事业发展前途的巨大热忱。
首先从时代背景客观地看,徐悲鸿选择写实主义作为革新中国美术的旗帜,不只是个人的审美爱好,更是顺应时代潮流的选择,是历史的抉择。在我看来,可能有三个原因:其一,世纪初西风东渐时的新思潮,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在美术界的当然回应。其二,历史的机遇。中国人原来有写实画,只是在元代以后,不那么追求形式,大都是文人画, 到了明末清初,中国画当时一味泥古、颓废的现状刺激了徐悲鸿。其三,他本人的学识素养和艺术经历使他选择了这种意义上的写实主义。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一方面提倡学习西方写实主义,一方面强调继承“吾国固有之古典主义”[1]的基本方略。因此,将西画的写实的观念与手法糅合于中国画中,对徐悲鸿来讲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尽管如此,他对于中国画创作并没有过分狭隘地固守写实风格,在他看来“新中国画,既非改良,亦非中西合璧,仅直接师法造化而已。”[2]离开形体单纯去追求笔墨趣味是他所反对的。
他特别强调绘画形象“惟妙惟肖”。在《中国画改良论》一文中。他说:“画之目的,曰惟妙惟肖,妙属于美,肖属于艺。故作物必须凭实写,乃能惟肖。待心手相应之时,或无须凭实写,而下笔未尝违背真实景象。易以浑和生动逸雅之神致。而构成造化偶然一现之新景象,乃至惟妙。然肖或不妙,未有妙而不肖者也。妙之不肖者,乃至肖者也。故妙之肖为尤难。”[3]他又说:“形象之神韵为技法之神者,乃形象之变态。能精于形象,自不难求得神韵。”[4]这一席话,说得何等深刻,既阐明了“妙”、“肖”、“形”、“神”的区别和联系,又把相互间的辩证道理揭示出来了。如果我们细细体味他的绘画作品,不难看出,“惟妙惟肖”、“形神兼备”的艺术美。而且,他明确指出:“凡美之所以感动人心者,决不能离乎人之意想,意深者动深人,意浅者动浅人。”[5]可见,任何艺术作品要能感人至深,除了艺术形式美外,更重要的是要在作品中体现艺术家的精深思想。徐悲鸿抗战中的绘画实践正是遵循这样的主体精神,把他高度的爱国主义思想倾注到他的全部作品中,达到了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完美统一。
由此看来,他所说的惟妙惟肖,等同于传统绘画美学思想中的“形神兼备”或“妙在似于不似之间”。“肖”是形似,“妙”是神似;写实是手段,传神托意是目的。然而,有的论者以为他不重视笔情墨趣,实在偏误。他说:“形象与神韵,均为技法;神者,乃形象之精华;韵者,乃形象的变态。能精于形象,自不难求得神韵。”可见惟妙惟肖必须借笔墨写出。早在1920年,他就对中国画的笔墨做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因而才明确提出:“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绝者,继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画之可采入者,融之” 的主张。[6]在当时年代已具有这种思想见解实为难得。那么,徐悲鸿中国画的基本语言是什么?答案无疑就是笔墨。他坚持了笔墨方式:第一,他始终用中国画的材料工具;第二,他始终坚持用传统勾、染、泼墨或没骨为主的方法画人物、花鸟、动物和风景;第三,他也始终在画面上坚持诗(或题跋)书画印一体的方式,他的极富画意的书法用于题画,多细而小,在位置、形状上总是很讲究,能与画面的构成和笔墨有机地统一起来;尽管他自己不会刻印,但他很讲究用印。简而言之,对于徐悲鸿来说,不存在要不要笔墨,而只存在要什么样的笔墨,以及其形态与质量如何的问题。

徐悲鸿《双马图》
徐悲鸿对笔墨的要求,首先是突破了中国画勾线填色的传统方式,创造了注重物象的虚实明暗变化和结构精确的新画意,如他用没骨法画的马、牛、古柏等,确是继承并发展了中国水墨写意画的笔墨,尤其是任伯年的笔墨精华,而且融入西画结构法之长,自成一家。和某些文人画家不同的是,他从不孤立地追求笔情墨趣,而是把笔情墨趣和塑造惟妙惟肖的艺术形象有机地融化在一起。如《双马图》,是画家1944年创作的精品之作。徐悲鸿画马大多用的是皮纸,而《双马图》用的是宣纸,实属罕见。在笔墨运用上,画家把写意风格的技巧推到前无古人的极致。画家运用酣畅奔放的墨色渲染头、颈、胸、腿的部位,又以干枯笔法扫出鬃尾,笔飞墨舞,飘荡飞动。马头仅用一根轮廓线,留一道空白表现高光,具有强大的冲击力。而马腿犹如钢刀,鬃尾富有动感,使整个画面浑然天成,富有立体感。徐悲鸿善于画马,对马的结构和习性都非常熟悉,尤其表现在对细节的描绘上。他所画的马,鼻孔都特别大,他认为鼻孔大的马,肺活量也会相对较大,跑起来才会有力而且耐久;马腿的比例,相对稍长,他认为腿和蹄是马奔跑的工具,长腿跑起来较快。至于蹄,看来好似一两笔简单带过,但却是花费了长时间研究描摹的结果。他曾说过,马蹄比女人的高跟鞋还难画。那是因为马蹄是力量与重心的集结所在,是动静灵活的关键;拂动的马鬃和马尾,是表现马刚柔相济的魅力所在。试想,如果没有这些飞动之笔和变幻之墨色,筋骨健骏的形神何以出之?可以看得出,这正是徐悲鸿中国画创作之笔情墨趣的最佳体现。

徐悲鸿《牛浴》
在画牛的作品中,也很能见造型与笔墨的创造性。他自幼在江苏宜兴农村,在放牛生活中熟悉了水牛。《牛浴》画桂林近郊所见,全以墨写,一正一背,用笔不多,烘染极为得法,厚重的质感、体积感和牛的温顺感,都活灵活现。其他作品中无论老牛、小牛,有时用干笔枯笔,有时用湿笔,黑白、虚实俱佳。典型的《三牛图》,一浓墨水渲,一白描勾勒,一淡墨枯笔皴擦,形成黑、白、灰色调对比,有装饰意味。这类题材是徐悲鸿赋予了新的笔情墨趣,至今仍然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实为一幅难得的具有强烈感情和创造精神的佳作。
再如山水画《漓江两岸》,作者不是用古典的山水画套在自然的山水上,去采取一山一水的具体摆布,而是在借景生境,去表现他独自的心境,他运用东方独有的水墨趣味去强调最感人的东西,也即是作者本人的性灵,而不诉之于省力的格式模仿,创造了他心灵境界的第三个现实,他所捕捉的是现实中的精髓与灵魂,气魄和创造,从而巧夺造化于笔端。

徐悲鸿《漓江两岸》
《漓江两岸》中还有一点创新之格,即过去的山水画多数以人物、建筑物、舟车为点景物,而《漓江两岸》一画,在前景的主要位置上,使用的点景物,并不是以上的一些东西,而是用了几只黑鱼鹰,使之占用了前景的主要位置,而去除一切不必要的繁琐陪衬,以增强这一大片水光山色的远离尘嚣和充满着野逸的趣味,而使得画中的笔情墨趣别具一格。换一句话说,也就是他的绘画创作在现实主义绘画美学思想的指导下,可谓达到了真实、纯朴,美感的统一。
再看“新七法”的内容:“一,位置得宜。二、比例准确。三、黑白分明。四、动作和姿态天然。五、轻重和谐。六、性格毕现。七、传神阿堵。”[7]前三条含有作品创作的步骤和基本功所应注意的首要之点。后几项则体现创作的最高境界。如和谢赫的“六法”相比较:“性格毕现”与“传神阿堵”实属“气韵”的表现,与顾恺之“以形写神”论也是相吻合的;在其第五法“轻重和谐”下的注解说:“轻重之作用,无非疏密黑白,感应和谐而已。”所以他说的“轻重和谐”,既与布置章法有关系,也与气韵有关,如仔细分析,“轻重和谐”一法中谈到要轻重得宜,上下联贯,“疏密黑白,感应和谐”用来说明中国画笔墨的运用不是也非常恰当?并且在结论部分又提到“笔飞墨舞,游行自在。”他又何尝不重视笔法的表现。至于黑、白本身,也是两种色彩。素描固须重视明暗的观察、比较与表现,国画更是以墨为主,中国画论中常称墨有“五色”或“六彩”,并为结合运用其他色彩的基础。在“黑白分明”这第三法的注解中又指明“但取简约,以求大和,不尚琐碎,失之微细”,更符合中国画用墨,用色的要点。正如他所说:“画家无论是画中国画,还是西洋画,最好能掌握中国画的意境和概括能力,同时掌握西洋画的色彩和造型能力,而这两个画种的基本功,可以在一个画家身上并存,也可以在自己的作品中起作用,取长补短,时间长了,就可以形成自己的风格,走自己的路。” [8]这说明他不是不重视笔墨,更不是不懂得笔情墨趣,而是他的艺术境界,为一般画家甚至大师们所不能。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民族风格,不仅他的国画继承了中国现实主义绘画的优秀传统,而且他的素描和油画也渗入了中国画的笔墨韵味。如他的油画作品《浴》、《湖畔》、《田横五百士》等就是吸收了中国画长卷式构图形式,其次是传统的“工写”结合用笔。“工”即中国画里强调的工整精细笔法。“写”即写意概括的用笔。这种“工写”结合地用笔手法,使他的油画豪放而不失松散,轻捷而不失单薄,丰富了油画表现力,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徐悲鸿《田横五百士》
总之,徐悲鸿艺术作品的惟妙惟肖与笔情墨趣的追求与成就,是内容美与形式美相结合的典范。传统画论中也有与他相似的见解。如清代沈宗骞《芥舟学画编》就说过:“天以生气成之,画以笔墨取之,必得笔墨性情之生气,与天地之生气合并而出之,于极繁乱之中仍能不失其为条贯者,方是善画。”徐悲鸿不愧为“善画”的佼佼者。
注释:
[1]徐悲鸿:《古今中外艺术论—在大同大学讲演词》,王震编:《徐悲鸿文集》,上海: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年。
[2]徐悲鸿:《新国画建立之步骤》,王震编:《徐悲鸿文集》,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年。
[3]徐悲鸿:《中国画改良之方法》,王震编:《徐悲鸿文集》,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年。
[4]徐悲鸿:《当前中国之艺术问题》,王震编:《徐悲鸿文集》,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年。
[5]徐悲鸿:《中国画改良之方法》,王震编:《徐悲鸿文集》,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年。
[6]徐悲鸿:《中国画改良之方法》王震编:《徐悲鸿文集》,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年。
[7]徐悲鸿《画范》序——新七法,王震编:《徐悲鸿文集》,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年。
[8]周积寅:徐悲鸿中国画收藏观《中国书画》2004年第4期
本文写于2014年且当年4月发表在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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