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有“书圣”之名,他的书法作品有着非常高的艺术成就,其书法艺术展现了“坐而获逸”的士族风流,对后世书法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影响范围覆盖日本等汉字文化圈。
王羲之的代表作品有《平安帖》、《兰亭集序》、《丧乱帖》等,然而,至今市面上没有出现他的真迹,而目前所发现的作品多是后人临摹作品,即便如此传世依旧稀少,且每个临摹之作都是稀有国宝,市面上屡屡拍出上亿元的高价。
在上海博物馆中就有一幅王羲之的唐临摹本,其名为《上虞帖》,如今已是镇馆之宝,可见其价值之高。可能有人会诧异,凭什么唐代的临摹之作就有这么高的文化地位?如果是王羲之的真迹,那岂不是价值连城?

王羲之的“书圣”成长史
王羲之公元303年出生于琅琊王氏,先祖是西汉谏大夫王吉,其家族中走出了九十二名宰相、六百多位名仕,可见其家族有多牛,正是在这样的家族中,王羲之从小就受到了较好的文化熏陶。
王羲之的父亲王旷是两晋的重臣,最先提出东晋王室南渡,不过在南北战争中不幸丧命。不过其叔父王导是辅助东晋江南立国的功臣,另一个叔父王敦掌握着兵权,一时间形成了“王马共天下”的局面。

年幼时,王羲之的天赋就展现出来,叔父王敦称:“汝是吾家佳子弟,当不减阮主簿。”阮即为阮裕,为人聪慧好学,颇有盛名,王敦将王羲之和其相提并论,也是对他才华的肯定。
据称东晋太尉郗鉴来到王家挑选女婿,王家子弟听闻后纷纷打扮了一番,希望能有个好印象,唯有王羲之敞开肚皮睡觉,对其不当回事。门生将所见所闻汇报给太尉郗鉴,郗鉴听了后大喜,点名让他当女婿。
不过王羲之对待政治并不感兴趣,年轻时一度不愿意当官,伯父王导多次督促他入朝为官,但任性的王羲之选择了游山玩水,远离家乡。王导无奈,只能写信给他,表示家族子孙人才凋零,希望他能发挥聪明才干,维护家族利益。
然而,王羲之却仍是拒绝,最后王导只能让其岳父郗鉴劝导,在郗鉴的苦苦劝说下,王羲之这才无奈来到了政界,出任了第一个官职秘书郎,这一年二十三岁。

26岁时,王羲之调任会稽王友,尽管这个职位没什么实权,但地位高,等同于王府三公,通常是博学多才、品德高尚之人担任,而会稽王就是晋元帝幼子司马昱,王羲之能在此任职,可见其能力突出。也正是这段经历,后来的司马昱对王羲之十分信任,上任之后让其担任军政要职。
不过王羲之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他只是被逼进入仕途,反而更喜欢书法。早在七岁时他就跟着师父卫夫人(姨母)学习,卫夫人师从楷书创立者钟繇,她尽管为一介女流,但书法却自成一派,娟秀清婉,其名声非常高。
正是有了名师的教导和学习,王羲之在书法上才能进步如此之快。且卫夫人在教学上独具特色,她并非死板的教导,反而是让王羲之从自然界中寻找灵感。

王羲之的悟性极高,在师父的熏陶之下很快写出了一手漂亮的字。不过当看到“草书鼻祖”张芝的书法后,他有了要追赶张芝的目标,并发誓一定要赶超对方。
因此,王羲之总喜欢游山玩水寻找灵感,从自然中找到字的走势。每天从外面回到家后,他总会去门前小溪清洗砚台,洗的时间长了,原本清澈的水塘都被染黑,正是在勤学苦练中,他的书法日益精进。
担任会稽王友的六年里,因王羲之工作清闲,有足够的时间练习书法,其书法水平进步神速,并走上了成熟期。

当时的楷书、今草、行书这三种新的书体创立时间并不长,王羲之可谓生逢其时,在这3种书体上达到了非常高的艺术成就,成为集大成者,后世难以超越。
而王羲之的传世书法,多为和士族名流之间的往来信札,其书法形式简洁洒脱,以行书为主导,时有草书、楷书夹杂其中,体现了士族风流的创作艺术。
而“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于公元353年3月3日创作,这一年殷浩北伐失败,司马昱的威望遭到了打击,权利被桓温架空,而王羲之的老对头王述在桓温的提拔下担任扬州刺史,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因没有殷浩、司马昱的支持,此时的王羲之政治上失利,且常常被王述打压,他心情郁闷,和谢安、孙绰等41名高官,来到绍兴兰亭聚会游玩,会上提出每个人写诗一首,王羲之再为其写了序——《兰亭集序》。

因有感而发,王羲之书法上颇有灵感,写出了让人惊艳的书法,就连第二天他自己看了后都吃了一惊。王羲之又拿着笔写了几张,始终没有那样的感觉。
之后,《兰亭集序》被代代相传,传到了第7代子孙智永。不过智永当了和尚后,没有后人,因此它又被传给了弟子辩才。
李世民知道后,派出御史乔装打扮骗来了这幅作品,并将其临摹送给皇亲国戚,临终时还将其陪葬,使得至今都不见其真身。
因王羲之是晋朝人,距离当今时代太过于久远,存世的真品少之又少,不过因他的作品太优秀,唐宋书法家临摹他的诸多作品,这才让今天的我们见证王羲之的书法。
因唐朝和晋朝年代相近,且临摹逼真,因此被书法界视为“下真迹一等”的稀世珍宝,如今存世的临摹本也十分罕见,一问世必然是镇馆之宝。

国宝被丢垃圾堆6年
上海博物馆收藏的《上虞帖》,千百年来一直被各方珍藏,起初收藏于南唐、北宋、元、明等皇宫内库里。不过到了清初,因战乱原因流入民间,收藏家梁清标高价购买,到了清末时被存于程定夷之手。
民国时,《上虞帖》又经历了多次买卖,解放后辗转到上海静安区一个收藏者手里。本以为它可以静静存放在仓库里,但“文革”到来后,那些“造反派”挨家挨户进行搜家,并从收藏者的柜子中搜寻出来。
收藏者欲哭无泪,但他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默默看着自家的无数珍宝被装进麻袋子中,丢到卡车之上。当时,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都因“破四旧”被损坏。

不过《上虞帖》并没有被损坏,反而因“造反派”不知其价值,认为不过是字画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放到了市文物清理组的仓库内,被存放了三年之久。

1969年8月,林老总发布了“第一号命令”,要求各地加强战备,避免敌人的突然袭击,并动员老百姓“深挖洞、广积粮”。
同年10月,上海市文物清理组接到上级指示,抓紧处理抄来的各种文物,如果是一级文物,抓紧进行转移,而二级文物则移交到上海博物馆,品质差的交给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卖给国外换取外汇。
就这样,上海文物部门组织了一批专家对搜集来的几百件文物进行挑拣。然而,因形势紧急,没有太多时间,专家在挑选上不是太细心,很多文物价值被低估。
而《上虞帖》正是被低估的那件,不知是谁鉴定为赝品,并列为“作价处理类”。也就是说,等挑拣工作结束,“作价处理类”文物将会被出口国外换上外汇。

但上海文物管理委员会的专家发现,很多文物价值低估,如果这样下去,可能会有一批国宝流失海外,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为此,文物局又成立了“出口文物鉴定组”,对即将出国的文物进行二次核查,确定其没有太高价值后再出口。
正是这次复查,才让这个镇馆之宝被挑选出来,不然的话,可能就会出现在国外拍卖会上。而慧眼识珠的人正是文物管理委员会万育仁先生,那个特殊时期,能在短期内识破这一重要文物,实属不易。
万育仁之所以识别出《上虞帖》的不凡之处,和他的从小经历有关。他是无锡人,1916年5月出生,十五岁时在亲友的推荐下跟着收藏家孙伯渊学习碑帖手艺。
因孙伯渊酷爱收藏,喜欢研究文物,万育仁在其的影响下,也对文物有了一番了解,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慢慢学会了鉴别方法。

万育仁
之后的20年里,他装裱的字画、碑帖无数,尤其对古代字画感兴趣,且锻炼出了好眼力。新中国后,他来到上海博物馆工作,从事字画、书法的鉴定以及传拓等。
被上级安排鉴定“作价处理类”文物时,万育仁压力很大,他知道一旦自己看走眼,可能就让一级文物流失海外,那样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因此他在工作时十分认真,不敢有半点马虎,尽量在有限的时间内鉴别更多的作品。
为此,万育仁还特意加班加点,每天工作到凌晨,早上6点多就起来工作,争分夺秒鉴定送来的诸多文物,也辨别出了不少文物。

1972年时,万育仁从废纸堆中意外发现了《上虞帖》,第一眼就明显感觉到它的不凡之处,认为其书法颇有灵气,应该不是赝品,他对其反复琢磨研究。
发现这个字卷上有多朝皇家典藏章,如“双龙”、“政和”、“御书”等,这些印章也不简单,看上去颇有章法,同时,卷头写着“王羲之上虞帖”,应该不简单。
一番考虑后,万育仁决定将其带回文管会,请上专家进行鉴定,看看其真实来历如何。然而,当他急匆匆赶往文管会后,却被众多专家质疑。
原来,当时文管会、博物馆的资深文物专家谢稚柳、徐森玉“受冤”打入了牛棚之中,其他专家只是半吊子水平,并不是真的书画,纷纷表示它是仿品,没什么价值。
不过万育仁认为它应该是唐摹本,其价值非常高,应该是一级国宝。就这样,在他的坚持下,这件文物才被留了下来,但之后再次被打入“冷宫”。

两位帝王盖章的真国宝
直到3年后,上海博物馆馆长沈之瑜“复职”,回到了工作岗位之上。此时的万育仁在文物方面的认识更为精通,他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那个《上虞帖》不简单,应该是宋摹本。
随即他找到沈之瑜,希望馆长组织一批专家重新鉴定。
沈之瑜官复原职后,工作热情非常高,他听闻万育仁的要求后,当即对其表示了支持,并称如果本博物馆人才少,无法鉴定这个文物,可以送到北京,请书画类的专家进行鉴定。
听到这里,万育仁十分感激,他把《上虞帖》拿了出来,沈之瑜简单看了看,也认同万育仁的说法,不管是字体还是章法,都不像是假的。不过沈之瑜并非书画类专家,也不能断定这就是真品。

谢稚柳
考虑博物馆里没有书画类的人才,沈之瑜计划联系北京方面的专家,不过很快一件好消息传出,谢稚柳“解放”,恢复了人身自由。
沈之瑜听了后很是激动,毕竟谢稚柳是书画类的资深专家,由他出马必然不会错。
随后,沈之瑜派出了专人,将《上虞帖》送到谢稚柳家中,希望他能对其鉴定。谢稚柳看到这个字卷后两眼放光,他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个字帖上面有着“政和”、“宣和”“圆形双龙印”,这些均为宋徽宗的宫廷收藏印。这就表明,《上虞帖》被宋徽宗收藏。
在古代,皇帝收藏书画字帖时,通常都会盖上自己的收藏印,以表达对这个文物的重视程度,必然是真品无疑。
紧接着,谢稚柳又通过装潢形式、收藏印记、书体进行鉴定,初步认定它是宋摹本,当场兴奋叫好:“在上海居然能发现这么好的东西,现在我馆‘二王’(王羲之、王献之)聚齐了,尽管是摹本,也足以珍重。”

谢稚柳对字卷下方的印记还不是太能明白,提出要再观摩一段时间研究研究,不能马虎大意。在几日的研究后,谢老这才发现那个模糊的印记应该是“内合同印”,这一发现让他十分高兴。
在字卷的右上角、左上角还有“集贤院御书印”,而它们都是南唐时期的内府收藏印,只不过一直以来只存在于史书中,并没有在书画作品见到它们。如今这两个印记竟然出现在一幅字帖之上,可见《上虞帖》有多珍贵,它在南唐的文物地位非常高。
不过目鉴只是第一步,之后谢稚柳又查找了多个文献,并对比了《淳化阁帖》临摹本,对帖文内容、流传过程等问题进行考证和阐述。

《上虞帖》原来是唐代的钩摹本,南唐、北宋时期收藏于内府中,而《淳化阁帖》正是以此为摹刻的祖本。紧接着,谢老又写了论文《晋王羲之<上虞帖>唐摹本说明》,从而让这一国宝公之于众,引来了国内外书画界的广泛关注。
万育仁本以为它是宋摹本,没想它的时间更早,一时间激动不已,如果不是当年他执意要留下,恐怕这个东西就会卖到国外了。
不过他也十分自责,因《上虞帖》长期不被重视,结果导致破损比较严重,后来修复专家用上了“火烧法”等进行修复,修补十八处受损的地方,这才让国宝完美展现在世人面前。
当初将《上虞帖》认定为赝品的专家们,纷纷抱怨自己“有罪”,看走眼了,使得它遭受了这一磨难。

原来它是“请假书”
那么《上虞帖》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字帖上有7行字,共计五十八个字,其内容为:
“得书知问。吾夜来腹痛,不堪见卿,甚恨!想行复来。修龄来经日,今在上虞,月末当去。重熙旦便西,与别,不可言。不知安所在。未审时意云何,甚令人耿耿。”
如何理解呢?意思是说自己夜里突然间肚子疼痛难忍,尽管想要和朋友见上一面,但因身体有恙,无法准时和其见面,对此感觉到非常遗憾。
而信里的“修龄”其实就是他的弟弟王胡之;而“重熙”为妻子的弟弟郗昙;“安所在”的安为谢安。意思是说,王胡之被任命为司州刺史,但还没有出发就病逝,王羲之需要及时赶回上虞处理其后事。

今晚是最后和朋友见面的时刻,只可惜自己肚子疼无法相见,错过了时机。至于谢安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最后感慨朋友之间聚会不容易。
从内容来看,这是一封“请假条”,因此也被称为《夜来腹痛帖》。其时间应该是公元356年,此时的王羲之五十四岁,因当时王羲之被桓温势力打压、排挤,再加上和王述之间不对付,因此公元355年主动辞官返乡,这之后,他和名仕们一同游览大好河山,生活很是快乐。
《上虞帖》长为二十六厘米,宽为二十三点五厘米,如今已成为上海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那么它到底值多少钱呢?其实我们通过《平安帖》就知道它的价值。
《平安帖》最早是1947年一个买家从北京琉璃厂购买得来的,这个买家来到一个古玩摊位前,对这些书法作品随意地翻看,意外发现了这个看起来破旧的《平安帖》,摊主也不识这个宝贝的特别之处,就以5元钱成交。

然而,63年后的2010年,王羲之《草书平安帖》临摹本在北京一拍卖会上拍卖,起拍价为5500万元,引来了众人的竞拍,3分钟后就已叫到了8800万元,很快,就有买主要价一亿元。
在这之后,竞拍更是激烈,很快价格飙升至2.5亿元,现场沸腾起来,价格来到了2.7亿后,电话委托席迎来了3391号买家,此人报价2.75亿元,成功竞拍,加上佣金,总成交价3.08亿元。
《平安帖》共计四十一个字,也就是说一个字七百五十万元,它是王羲之送给朋友的祝福,表达了岁末年初时对友人的怀念,不过也有说法是写给女儿,希望女儿回到娘家过上几日。
如此来看,《上虞帖》作为上海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其价值必然会超过三亿元。

很多人好奇,为何王羲之的真迹没有出现过呢?为何市面上只有唐宋临摹本?其实早在王羲之在世时,他的书法就被人称赞,不少人跟风收藏,而王羲之的死对头桓温儿子桓玄就是其中之一,他依靠武力收走了王羲之不少作品,但篡位失败后遭到了追杀。
桓玄一路逃到了长江,并携带着王羲之的作品投江销毁。南北朝时期,梁武帝对王羲之的书法很是欣赏,四处收集其真迹,并保存在宫中。
谁知公元544年,南梁遭到大军围攻,梁元帝选择跳进火海,但他却将“二王”书法携带身上,就这样数十年收集的王羲之真迹焚毁。
到了唐代时,王羲之的书法作品流世已非常少了,唐太宗为了收集其真迹,可谓是重金奖励,还骗来了《兰亭序》。据史料记载,李世民搜来了2290卷王羲之真迹。

然而,到了五代十国时,出现了一个“摸金校尉”温韬,此盗墓贼几乎将唐代的帝陵盗了个遍,结果王羲之的真迹再次遭到了洗劫。
北宋时期,因靖康之难,金军将北宋皇宫的无数珍宝掠夺一空。这之后,世间就再难见到王羲之真迹,因此今天的拍卖场上,即便是唐摹本都是数一数二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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