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云起惊涛拍岸 》焦墨 51cm×98cm 2011年(中国美术馆藏)
穆家善的中国画创作
穆家善君在海外拼搏十多年,从彷徨、苦闷、寂寞、焦虑到自信,到取得成功,饱尝人生五味。在 1991年完成南京艺术学院国画专业研究生学业之前,穆家善做过工人、军人和教师,又经历了“85新潮”和新文人画波涛的洗礼。他在学期间,中国社会中激进文化思潮开始沉寂,复归传统文化的思想显示出崛起的势头。南京是金陵画派的发源地,有深厚的传统文人画渊源。穆家善受明末石涛、梅溪和金陵诸家的影响是明显的。也正是在金陵绘画的传统中,包含着不拘成规、敢于叛逆和创新的基因,这种基因肯定也流淌在穆家善的血液中。
这位在中国受过传统艺术熏陶,在专业上训练有素的青年画家,90年代中期满怀憧憬和抱负,到被誉为西方现代艺术中心的美国纽约发展自己的艺术事业。到美国闯荡之后,他心中不仅交织着眷恋国画传统的心情与满怀革新的抱负,更为如何使西方人接受中国水墨画而奔波劳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东方艺术尤其是对中国传统艺术不甚了解的美国社会,在气势如虹的观念性前卫艺术氛围中,水墨画艺术很难有插足的余地。传达诗性和讲究笔墨情趣的水墨画,被认为是农业社会的产物,在后工业的科技信息时代早己是“明日黄花”,不适时宜了。也许正是与传统中国艺术观念、形态迥异的西方前卫艺术,促使穆家善苦苦思索,也迫使他认真研究艺术的本质、原理和功能,研究中西文化和艺术的同与异。他逐渐从不解、愤慨转向冷静地面对现实,一面梳理和认识西方现代艺术的脉络和走向,一面回过头来深入探究传统中国画文脉,由此增强了他的文化自觉:应该更深地扎根于传统,传承和发扬它的精神与技巧,使之具有现代的意识和风采;同时尊重其他民族文化艺术的创造,适当地从中吸收有益的营养,为我所用。颇有意思的是,他到美国之后不久,他的画风逐渐在发生变化。他在国内曾经一度迷恋过的“新文人画”也被抛在脑后,更倾向于从元明清时代的画风中寻求创造的资源。
《全胜峡谷别样情》 54cm×150cm 2017年
综观西方艺术发展史,它的风格面貌变革交织着渐变与突变两种方式。进入现代后,突变成为主要方式。而自古至今的中国艺术,始终处在渐变的过程之中。这一方面与中国漫长的农业社会历史有关;另一方面也是由中国古代先秦以来崇尚天人合一的和谐哲学观所决定了的。传统中国画不以直接描写客观物象、反映当前现实为宗旨,而是传达一种经过沉淀、提炼的观念、思想和感情,含有隐喻性和象征意味,它是深具诗性原则的艺术。它存在着远离现实的“出世”观念,但细细品尝,它的根仍扎在现实的土壤之中。因为处于现实环境之中的艺术家,在作品中表达的心性和真情实感,不可能不具有现代的文化情结。正是传统文人画这一自身矛盾的特性,它在中国现代社会变革的过程中不断受到质疑、批评和“改造”,同时它又顽强地在逆境中破土而出。试看 20世纪,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等大师,无不是在迎着逆风从传统中走出一条新路来的。中国文人水墨传统在自己的本土既然还受到种种的质疑和诘难,在西方陌生的文化语境中不能受到人们的承认,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何况产生这种状况的原因还有我们对外传播工作不力的责任。在理清了思绪之后,穆家善开始从容地进行艺术实践的探索,同时通过讲学、授业、学术交流和作品展览,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使自己的艺术创作在国际画坛上争得一席地位,从而扩大了现代中国画的影响。
《朝霞紫气生云烟》焦墨 138cm×69cm 2015年
穆家善采用的是借古开今的方法。古代传统是中国画的根,它浸润着不同于其他民族的中国文化精神。文人水墨画的写意体系和意象造型,传统山水画对待自然的“游观”方式,由黑白对比和笔墨变化所造成的情致和神韵,是它永恒的艺术魅力所在。
《晨曲图》焦墨 37.5cm×63.5cm 2015年
实际上,文人水墨的这些特质是与西方现代艺术的审美理念相通的,而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在许多方面受到了包括中国传统绘画语言的影响。只是西方特定的社会环境和一味求新求异的思维模式,把反传统和追求表现、象征和抽象的趋势推向了极端。中国绘画崇尚渐变,不走“突变”、“激变”的道路,但也不能以不变应万变。如果我们一味迷恋前人的创造成就,忽视时代的变化和人们新的审美需求,不力求开拓水墨画的新局面,那么水墨画仍然要被时代抛弃。对此,身处美国的穆家善,比在国内安定环境下生活的中国画家感受尤深。可能正是这种“中国传统”与“美国创新”两种思维碰撞所产生的张力,给穆家善以智慧和激情,驱使他在绘画创作上奋力拼搏,而有所作为,从而打开了新的局面。
读穆家善近几年的作品,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风格面貌的变化。他放松了自己的心态,力求使自己的创作自由地抒发内心的感情。他反复提醒自己:“水墨之变化应顺其自然,方气韵生象,得法于道。”所谓自然,就是不做作、不矫饰、不戴假面具,真实地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与此相关的是,在格调上他力求脱俗,不用作品讨好观众,不画为人人称赞的所谓好画。他用黄宾虹的话“画须令寻常人痛骂方是好画”自勉。《烟涛微茫图》焦墨 37.5cm×63.5cm 2015年
我们看到,他摆脱了早期作品对画面布局和笔墨完善和全面的追求。在布局上,他往往涂写山水之一角,在取其整体势的基础上,注重笔力、笔势的动感与节奏,以及墨的气韵。他作焦墨山水,既不同于黄宾虹用焦墨染画,也不同于张仃的焦墨写景,而在笔的顿挫上讲究骨力,讲究气韵,进而表现心性。穆家善鄙视崇洋的思想,坚信中国画在现代有广阔的天地。同时,他又有开阔的胸襟,敢于吸收某些洋画技巧为我所用,又不失国画的传统精神。例如在表现空间和画面构成上,他便是这样做的。在一幅山水画的题款中,他这样写道:“中华绘画水墨为上,自王维多重诗境与书性,而绘画的构成少了些深入表现的立体思想,现代社会东西方艺术兼而并重之,乃立新法之道也。”
《澄怀观道图》焦墨 37.5cm×63.5cm 2016年
画,不论中西,均有精神与技巧两个层面,只有它们的完满结合,方是真正的艺术。穆家善的中国画创作之所以能受到国际画界的关注,是由于他有高度的民族文化自觉,有丰厚的艺术修养和开阔视野。他以自己的睿智和悟性运用水墨技巧,表现了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的文化精神,而这种精神也正是科技信息文明社会所缺乏的。他向人们贡献的是不落俗套、有创新锐气和开放气魄的水墨艺术。这一点,对我们当今画界颇有启发意义:不论我们的作品是服务于国内大众,还是面向世界,艺术家必须具有民族文化的自觉精神,必须十分重视艺术品格的纯正,而归根到底必须要有全面的艺术修养。
《高秋信步》焦墨 37.5cm×63.5cm 2015年
(作者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导、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名誉主任 )造化在我心耶手耶 217X277cm 2011年(中国美术馆收藏)
前几年,我们都搬到了美国马里兰州,属于大华府地区,意思是首都华盛顿的一部分。差不多像是北京西山一带的地理位置吧。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就熟悉了起来。况且,俩人既是大同乡,也是大同行。那时,我工作关系,一时走不开。他正好要去北京,可去探望我老爸张仃,从我这儿拿了路条。
要不怎么说他厉害呢,他做事有理想,有计划,有目的,有行动。事无巨细,他样样不忘。那时,家父住在门头沟的山上。要去看他很不容易,要和他深谈,更难。而家善胆大、心细、机智,三下五除二就让老人家喜笑颜开,对他另眼相看,兴致颇高。送他大幅书法云云,倒是平常,难得他和家父酣畅一谈。家善回来告诉我,北京一行他获益良多。我当时并没在意,觉得一位青年画家看看老前辈,多少都有些收获。至于“获益良多”是人们常说的客气话。
今年再见到家善的新作,让我大吃一惊。老天爷,这不是家父的焦墨加上傅抱石先生的皴法,巧妙地融合在他的名为“千毫皴”笔法中。惊世骇俗大变法,独辟新路。家善这批新作,已经引起画界的震荡。到底今后有没有海啸,还不清楚。
看来容易,就是一张窗户纸,看谁能一下捅破。行里人明白,这种顿悟并非人人可得。
焦墨是险峰独径,古来走成者不过三五人。程邃,黄宾虹,张仃,路漫漫坎坷逶迤,险峰下白骨累累。虽有许多有志青年,也随后探险攀登。然而,登山工具只有三样:一张纸、一块墨、一管笔。别说走不出什么新花样,就是摹写前人的老花样,练一辈子不见得能达到形似四五、神似二三。当然,任何突破开始都不会尽善尽美,但已经翱翔在天,多高多远要看他的造化。
谁都没想到,连张仃和傅抱石都没想到,一个“剑宗”一个“气宗”,各守各道,各居各顶。居然今天,被黄毛小子穆家善愣头愣脑,乱冲猛打,硬把二宗凝成一体。创出一片新天地,二位在天之灵,不知作何感想。来者何人?家善也。
2011年4月10日写于华盛顿
(作者系美国亚太艺术研究院院士、
普林斯顿大学研究员、
中国国徽设计者张仃之子)
穆家善,国际著名画家、艺术教育家。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院研究员、荣宝斋画院教授、荣宝斋画院穆家善焦墨山水画研究工作室导师。历任南京大学中国书画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美国亚太艺术研究院院长、美国蒙哥马利学院中国画教授等十余所大学客座教授、中国画学会(美国)名誉会长等。2011年创中国画“焦墨千毫皴”技法,在海内外画坛引起反响,被中国驻美大使馆教育处授予“中国文化大使”荣誉称号,被国际媒体誉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中国画家、当代中国焦墨画领军人物。
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